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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不暖月第244章 三重喻示

离家住校求学那天火车开动时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稻田稻穗刚灌浆沉甸甸地低着头像在为我鞠躬送行。

突然分不清胸腔里是不舍还是兴奋像揣了只蹦跳的兔子撞得肋骨咚咚作响。

学到二十岁我离开学海回家务农。

握着锄头深耕土地时掌心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结了又破最后变成铜色的老茧硬得能刮擦出火星。

才明白‘男离’原来也有‘难离’之意。

这片土地生我养我泥土的芬芳、溪水的清甜、稻穗的醇香早已顺着毛孔钻进骨髓。

清晨的露水打湿裤脚凉丝丝地缠上脚踝像土地的挽留;傍晚的炊烟绕着屋檐青灰色的带子系住乡愁;连堰边的青蛙叫都带着平仄‘呱呱’两声是‘归来’再‘呱呱’两声是‘莫走’。

故土实在难离啊。

可如今我却又要离开。

” “可你现在终究还是要离开家要南下了。

”父亲的声音依旧沉静像深秋的潭水表面不起波澜底下却藏着千年的月光那月光曾照亮爷爷年轻时的脚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旱烟袋烟袋杆是祖辈传下的紫檀木被几代人的手掌磨得发亮包浆温润如琥珀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云纹里藏着陈家的年轮——哪圈是饥荒年哪圈是丰收季都清晰可辨。

我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南堤的梨树。

春风拂过叶片翻动露出背面的银白像无数只展翅的蝶翅膀上还沾着晨露折射出七彩的光。

树影投在堰水里被风揉碎又聚拢碎时像撒了把碎银聚时像块完整的铜镜:“是啊爹爹。

外面的世界虽像未开的梨花苞裹着未知的涩表皮还覆着层绒毛摸上去刺手。

可这南梨的‘南离’之喻就像祠堂铜钟的晨鸣铜色的声浪撞在山谷间荡出层层叠叠的回响每一声都砸在我的心坎上催着我不得不走。

” 父亲抬眼望向远方的簸箕山山尖的云雾像幅流动的水墨画浓淡随风变幻:有时像匹奔腾的白马鬃毛飘得遮住半座山;有时像团慢悠悠地往下淌;有时又像条轻纱被山风扯得透亮。

“孩子有些路踏上了就像堰里的水只能往前淌没有回头的余地。

你可想好了?”他的视线落回我脸上瞳孔里映着南堤的树影像把尺子丈量着我的决心刻度精准得能测出毫厘的动摇。

我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泛白指甲嵌进掌心的痛感让混沌的思绪清明起来像用冰锥凿开冻河:“想好了。

哪怕前路是荆棘丛生的陡坡尖刺能刮破衣裳;是乱石嶙峋的河床硌得脚底淌血;我也想去闯一闯。

就像爷爷当年亲手栽种这些梨树明知要经风霜雨雪要防蛀虫啃噬还是一锨土一瓢水地侍弄等着它们开花结果等着梨香飘满整条沟。

” “到底还是让你明白了三重喻示。

”父亲的话语从齿间缓缓溢出像是从陶瓮里倒出的陈酒带着岁月的醇酒液划过陶壁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他弯腰捡起片被风吹落的梨叶叶片边缘有些卷曲像被岁月咬过一口脉络却依旧清晰像张微缩的地图标注着陈家迁徙的路线。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片梨树枝干交错像无数双手在天空相握掌心相对传递着力量:“爹爹我领悟到的不止这三重。

不管是‘男离’‘难离’还是‘南离’都扎根在这条‘南堤’。

‘南堤’实则是‘难题’。

就像这梨树要防蛀虫——虫眼会让枝干中空;要防旱涝——干旱会让叶片打卷洪涝会让根系腐烂;要防霜冻——冻坏的花苞来年再也结不出果。

每一步都是考验一步错满盘皆输。

只要与南梨相关便是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难题。

我总感觉这背后有无数先辈的目光在注视着我们它们凝聚在树皮的裂纹里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藏着没说出口的话;藏在叶片的脉络中像血管里流淌的血温热地滋养着新生;嵌在结出的果实内像核里的仁裹着延续生命的密码。

期待着我们能扛起重担在时代的田埂上踩出属于陈家的脚印深到能埋下种子来年长出新苗。

”我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堰水反射的阳光落在脸上暖得像爷爷的手掌粗糙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父亲神色凝重缓缓说道:“你爷爷种下的这局比堰底的淤泥还深。

南堤之谜或许关乎着整个家族的传承延续也与那神秘的忧乐仙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纸纸边已经磨损像被无数只手摩挲过毛边卷曲如浪花。

上面是爷爷手绘的豆腐堰地形图墨迹因岁月变得淡蓝却能看清四条堤坝的走向像四条巨龙守护着中间的水域龙尾都朝着老宅的方向龙鳞是密密麻麻的小点细看才发现是“陈”字的篆体。

我接过图纸指尖抚过纸面的褶皱那些褶皱像时间的年轮每道沟壑里都卡着段记忆:“爹爹那忧乐仙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她的一言一语都像系在陈家脖子上的绳索牵动着家族的走向?这绳索是捆缚还是牵引我总也分不清。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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