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两金第92章 罪与罚
圣佛朗西斯科的黎明是被一阵冰冷的海雾拖拽着极不情愿地从太平洋深处爬上岸的。
雾气很浓带着一股大海深处的味道像一条巨大而无声的灰色裹尸布悄无声息地覆盖了这座建立在沙丘与欲望之上的城市。
它漫过码头林立的桅杆悄悄摸上电报山上富豪们宅邸冰冷的石墙最终沉甸甸地压在了巴尔巴利海岸那片九条街的罪恶焦土之上。
往日的这个时辰巴尔巴利海岸本该是刚刚结束一夜癫狂正陷入短暂的、病态的沉寂。
然而今天的黎明却被另一种更原始、也更刺鼻的味道彻底浸透了。
是血。
是火药。
是烧焦的木头和被撕裂的血肉混合在一起的地狱的味道。
天光艰难地穿透浓雾映照出的是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太平洋街这条最宽最繁华、直通码头的大街一片狼藉血污点点。
舞厅、酒吧、高级妓院、赌场一片死寂。
临近的莫顿街中段“金天鹅”赌馆的门脸早已不见光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的废墟。
赌桌被砸成碎片染血的扑克牌和筹码混杂在泥水与玻璃渣中。
街道上平日里那些耀武扬威的帮派打手、醉醺醺的水手、浓妆艳抹的舞女……都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穿着深蓝色联邦陆军制服的士兵。
他们来了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
他们封锁了每一条通往巴尔巴利海岸的街道从太平洋街到克拉克街从克尔尼街到蒙哥马利大道。
铁丝网和简易的木质拒马如同一道道不容逾越的界线将这片区域与整个城市彻底隔绝。
士兵们肩扛着上了刺刀的斯普林菲尔德步枪面无表情地在街口站岗。
他们对周遭的惨状视而不见那份训练有素的冷漠比任何凶神恶煞的表情都更令人心悸。
—————————————————————————————— 一扇沉重的木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被推开久违的天光猛地刺了进来。
一群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华人被冈州会馆的几个精悍“打仔”半搀半推地带出了那间不见天日的“猪仔馆”。
骤然暴露在阴沉的天光下这群刚从地狱边缘被拖回来的人如同离水的鱼本能地瑟缩着。
长久囚禁的黑暗让这阴沉的天空变得都如同针扎他们眯着眼佝偻着背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
皮肤是长期不见阳光的惨白更衬得身上的污垢和伤痕触目惊心。
人群中那个叫阿伟的青年身体还在因虚弱和激动而剧烈颤抖。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领头的打仔又望向门外喧嚣却陌生的街道巨大的生存冲击和获救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
他“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肮脏的地上 “恩人!救命大恩!!”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被他跪拜的那个年轻打仔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向旁边跳开一步脸上满是错愕和一丝慌乱。
“喂!唔系我啊!唔系我!” 他急促地摆手随即侧身手指急切地指向远处一栋高大建筑露台上一个模糊的黑影轮廓 “跪九爷!系九爷救你们?!” 阿伟闻言一愣调转方向朝着那遥远、沉默的人影更加用力地磕起头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但他见过自己父母怎么表达恭顺。
金山这座城市让他绝望他生怕这些救他的“同胞”会把他推向更绝望的深渊。
因此他要表达恭顺无与伦比的恭顺。
于是他的前额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坚硬的地面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每一次抬起都带起一小片尘土。
很快额头的皮肤破裂暗红的血混着灰土流下来糊满了他的眉眼滴落在肮脏的衣襟上。
他身边刚被解救出来的人很快也反应过来此起彼伏地用力磕头。
“老爷.....” “谢谢老爷.....” 旁边的打仔看着这情景眉头紧锁低声嘟囔了一句:“啧…九爷…不喜人跪的……” 阿伟终于停下动作抬起那张血污狼藉的脸鼓起残存的勇气声音打着颤 “敢…敢问恩公九爷的堂口…系边个?阿伟…想去跟九爷!做牛做马都使得!” 年轻打仔被他问得一愣似乎“堂口”这个词在他脑子里转了几个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捕鲸厂还是秉公堂、至公堂、还是他不怎么了解的萨克拉门托? 他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为一声苦笑:“跟九爷做嘢?呵…都要睇九爷…要不要你啊。
” 他没说自己也想跟九爷那个人...离他太远。
望而生畏。
他顿了顿语气转回公事公办“九爷吩咐?搞掂你们去唐人街先。
等下啦会有消息的。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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