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党清流之间的第三种活法第396章 异变十
陈洪的走马上任如同在京城这潭深不见底的死水里投下了一块烧红的巨大烙铁。
诏狱的惨嚎声骤然拔高昼夜不息连西苑精舍里袅袅的沉水香都仿佛被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位自断尘根、以扭曲姿态爬上高位的读书人将那份对权力的畸形渴望尽数倾泻在景王一案的“彻查”之上。
他手持中旨便是握住了尚方宝剑剑锋所指人人自危。
但凡与景王府有过一丝牵连——送过礼的、递过话的、甚至只是曾在王府门前驻足片刻的皆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
轻则被如狼似虎的厂卫番子“请”去问话在那阴森森的刑房里面对的是陈洪那双因亢奋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层出不穷的酷刑。
铁签刺入指甲盐水泼洒伤口哀嚎声在诏狱的石壁间碰撞回荡成了京城最令人胆寒的背景音。
重则直接扣上“谋害亲王”、“心怀叵测”的滔天罪名家产抄没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家破人亡只在顷刻之间。
陈洪行事毫无顾忌但凡有人稍露质疑或推诿之色他便立刻将“抗旨不遵”、“藐视圣意”的大帽子扣下那尖利的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刺得人耳膜生疼也寒透了人心。
这正是嘉靖想要的效果——用陈洪这把淬了剧毒的疯刀以最酷烈的手段将景王之死这件“不体面”的事连同所有可能掀起的波澜用鲜血和恐惧彻底掩埋重塑皇家那不容亵渎的“体面”。
而严党这边这头看似因失去景王而濒临末路的巨兽却在陈洪掀起的腥风血雨中嗅到了血腥味竟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惊人的反扑之力。
严嵩虽已老迈但严世蕃那只独眼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敏锐地意识到景王之死虽断送了严党未来最大的倚仗却也彻底撕破了脸皮将朝堂推入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严党盘踞朝堂数十载根须早已深扎进帝国的每一寸肌理其能量之大远超外人想象。
此刻在严世蕃的疯狂驱动下这张庞大的利益网络全力开动无数依附于严党的言官、吏员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纷纷上疏弹劾目标直指所有支持裕王的官员尤其是那些根基不深、立场摇摆的守旧派。
一时间弹章如雪片般飞入通政司。
陈年旧账被翻出捕风捉影的罪名被罗织许多曾对裕王表达过善意、或仅仅是在某些政策上与严党意见相左的官员纷纷被卷入这场政治风暴。
大理寺少卿因十年前审理的一桩旧案被指“徇私枉法构陷忠良”锒铛入狱。
户部给事中吴时来因在漕粮改银一事上曾附议过陈恪的建议被扣上“结党营私动摇国本”的帽子革职查办。
甚至连远在南京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翰林也因多年前一篇论及“藩王宜安分守己”的文章被翻出被指“影射景王心怀怨望”遭到申饬…… 严党通过这场疯狂的政治搏杀其势力范围非但没有萎缩反而在血腥清洗中进一步巩固和扩张许多原本中立的墙头草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得不重新倒向严嵩父子。
严世蕃看着手中一份份弹劾成功的奏报独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
他心中那个疯狂的念头愈发清晰:只要严党能强大到让整个大明朝堂都离不开严家让严家成为维系帝国运转不可或缺的枢纽那么无论将来是谁坐在那张龙椅上——是裕王还是别的什么人——都不得不倚重他们严家! 失去未来?不他严世蕃要的是掌控现在进而扼住未来的咽喉! 裕王府内气氛却与外面的血雨腥风截然不同。
裕王朱载坖坐在紫檀榻上怀里抱着襁褓中的朱翊钧孩子睡得正香小脸粉嫩。
然而裕王脸上的忧色却浓得化不开他面前摊着几份誊抄的弹劾奏章上面罗列的罪名触目惊心。
“张先生”裕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向端坐在下首、面色沉静如水的张居正“陈洪如此猖狂严党这般反扑孤……孤心中实在难安。
他们这是要将孤的羽翼尽数剪除啊!” 张居正放下手中的茶盏青瓷与紫檀相碰发出清脆而镇定的声响。
他抬眼看向裕王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眼前的迷雾。
“殿下”张居正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此刻最忌者便是自乱阵脚。
陈洪此人行事酷烈状若疯魔看似声势滔天实则不过是陛下手中一把急于求成、不计后果的钝刀。
其所作所为皆在陛下默许之下为的是尽快平息风波掩盖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家丑’。
殿下细想他查来查去可曾有一丝一毫牵扯到裕王府?可曾有一句风言风语指向殿下您?” 裕王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儿子。
张居正继续道语气愈发笃定:“至于严党更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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