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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国鬼故事第504??章 饕餮小屋

十二月的伏尔加格勒雪片裹挟着工业粉尘把铸铁大街铺成一条黏腻的脏毯子。

这景象绝非您在首都郊外冬日画片上见过的那种童话雪景——不这里的雪是黑的像被高炉烟囱吐出的肺痨病人的痰裹着铁屑、煤渣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金属腥气在零下二十度的寒风中翻滚。

雪片打在脸上不是清凉的刺痛而是带着铁锈味的钝击仿佛伏尔加河畔这座钢铁之城正用它冰冷的舌头舔舐着每一个活物。

阿列克谢·伊万诺维奇·彼得罗夫一个名字里带着三个父称缩写、却连半平方米私人空间都没有的工人第三次站在那栋琥珀色外墙的六层楼前。

他的毡靴早已被融雪浸透冻得像两块刚从高炉里扒出来的铸铁锭脚趾在粗布袜子里僵成冰柱每一次挪动都像有钝锯在踝骨上拉扯。

他抬头望向门牌号码“铸造厂巷13号”的铜牌那铜牌在煤气路灯下泛着幽光像块陈年棺木上的铭牌——这比喻并不夸张因为……这城市里每一块铜牌背后都埋着一段被遗忘的尸骨。

“资产阶级的垃圾。

”阿列克谢对着镶花桃木门啐了一口唾沫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瞬间凝成冰珠像一颗微小的、被冻僵的诅咒。

他并非第一次这样咒骂。

三天前当集体公寓里那个永远堵着半截冻白菜的公共厕所再次爆发“水位危机”时邻居瓦西里醉醺醺地拍着他肩膀说:“嘿阿廖沙!听说你那个死鬼叔父留了套市中心的大宅子?比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还宽敞呢!”这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进阿列克谢的肠胃。

他住在城北“十月革命”集体公寓十三个工人家庭共用一间厕所冬天里排泄物在管道里冻成冰柱夏天则发酵出足以熏倒一头熊的恶臭。

而这位从未谋面的叔父斯捷潘·瓦西里耶维奇竟在市中心独占整层住宅!这种不公像锈蚀的钢锯日夜切割着他的五脏六腑——不亲爱的读者这比喻太轻了。

它更像伏尔加格勒钢铁厂里那台万吨水压机日复一日地碾压着他的灵魂把工人阶级的尊严压成薄薄一片、随时会碎裂的锡纸。

阿列克谢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这白雾并非无害的水汽而是带着集体公寓厨房里劣质卷心菜汤的酸腐气混着昨夜伏特加的余味。

他想起清晨离开集体公寓时的场景:妻子娜塔莎把最后一块发硬的黑面包掰成两半一半塞进他口袋一半留给孩子。

孩子枯黄的小手抓住面包时那眼神像饿极的野狗。

阿列克谢当时喉头发紧竟说不出话来。

他多想大吼一声:“去他妈的集体主义!为什么我们像老鼠一样挤在漏风的棚屋里而资产阶级的余孽却能躺在天鹅绒沙发里打嗝?”但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声咳嗽——在1925年的伏尔加格勒公开咒骂“资产阶级”是光荣的可咒骂“不公”却可能被契卡请去喝杯“特别茶”。

他攥紧粗布手套里冻裂的手指裂口像蚯蚓般爬满指节渗出的血珠刚冒头就冻成了黑痂。

手套是娜塔莎用旧工装裤缝的针脚歪斜透风漏寒却比这栋豪宅里任何一件装饰品都更真实、更有温度。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曾为苏维埃挥舞铁锤的手——指缝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煤灰指甲缝里藏着钢铁厂的锈迹——它们此刻却要伸向一把属于“剥削阶级”的钥匙。

这念头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仿佛吞下了一整块生铁。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不是自动开启而是被一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拉开。

房产中介波琳娜夫人站在门内像一尊从旧时代橱窗里走出来的蜡像。

她裹着貂皮大衣领口别着一枚硕大的珍珠胸针在煤气灯下闪着病态的光。

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像墓穴里飘出的幽魂裹挟着高级香水“夜巴黎”的甜腻与门外的工业寒气格格不入。

“啊彼得罗夫同志!”她的声音像涂了蜜的刀片“您终于来了。

令叔父斯捷潘先生特别嘱咐必须交给有家族血统的继承人。

”她刻意拖长“同志”二字像在嘲弄这个新头衔的廉价。

波琳娜夫人年轻时或许是沙皇剧院的名伶如今眼角堆着粉底也盖不住的皱纹眼神却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阿列克谢的破大衣和冻疮。

“您知道吗?”她侧身让他进门绸伞尖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的后背“这房子认血统就像猎犬认气味。

没有斯捷潘·瓦西里耶维奇的DNA连门把手都不会转一下。

”她咯咯笑起来笑声像碎玻璃在铁桶里滚动“当然在苏维埃时代我们管这叫‘阶级成分审查’。

” 门厅的包铜饰条映出阿列克谢扭曲的脸——鼻子像被铁锤砸扁的土豆颧骨高耸如伏尔加河岸的冻土丘眼窝深陷得能藏进一粒子弹。

这扭曲并非金属的错觉亲爱的读者而是这房子本身的恶意在作祟。

彩绘玻璃将天光滤成血红色照在楼梯扶手的青铜女妖雕像上。

那些女妖半裸着身体腰肢扭成不可能的角度举着的煤油灯突然自动燃起火苗齐刷刷转向不速之客像一群饥饿的野兽锁定猎物。

阿列克谢本能地后退一步靴子碾碎了地上一小片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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